第四集 临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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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

    “老头儿,你不是说笑话吧?他们再缺德还能比得上你?”

    “瞧瞧!瞧瞧!”

    殇侯痛心疾首地指着地上的几面旗子。

    那些旗帜都是火红的战旗,上面织金绣彩,华丽异常,依稀是小狐狸上次说老头儿耍猴把戏的大旗。只不过用的旗号任〖古怪,大大的写着一个“公”字,再看一面还是个“公”字,一连十几面,一库全是公、公、公公、公公……

    瞧了半天,程宗扬终于明白,这旗上原本是用黑色丝线绣的“八八”两个字。

    多半是小狐狸犯坏,偷偷拿墨笔在下面添了一道,改成“公”字,远远看来简直天衣无缝。

    程宗扬越看越忍不住,大笑道:“怎么全是公的?没一个母的?”

    “哎哟喂,小程子!你就跟他们犯坏吧!”

    “侯爷别生气!就是个玩笑,我让小狐狸改过来,立刻改,行不行?不过话说回来,为了几面旗子的小事,您老人家亲自破阵找我,这气魄真了不得!”

    “什么破阵啊!”

    殇侯捶胸顿足地说道:“你不知道我老人家被坑苦了啊!这些旗本来用得好好的,我老人家每天转一圈就回家睡觉。今天一打出来,别人就罢了,有一支舍龟孙军一见着旗子就红了眼,玩命地跟我死磕啊!从城头打到城下、从城下打到城外!全是精锐也就算了,还有骑兵;全是骑兵也就算了,还有兽蛮人啊!连人带牲口的,生生把老头逼到这儿来啊!”

    程宗扬七情上脸,他使劲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最后一头撞在水镜上,水镜波光一闪,随即消失。

    “哈哈哈哈!”

    程宗扬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

    殇老头恐怕想不到,他的卫队会莫名其妙地与城下最精锐的一支宋军死拼一场。

    没错,肯定是选锋营!这旗号一打出来,一连串的“公公、公公”每一面都在打选锋营主将秦翰的脸,选锋营那帮精兵悍将不和他们玩命才见鬼了。

    程宗扬兴高采烈地叫道:“清浦!快连江州,我倒要瞧瞧殇老头和秦大貂珰火拼一场谁胜谁负。”

    一回头却见林清浦盘膝坐在地上,脸色泛青,额头全是汗珠。程宗扬想起水镜术最忌干扰,自己一不小心撞碎水镜,却伤了正在施术的林清浦。

    “无妨。”

    林清浦勉强地道:“属下歇息片刻就是了。”

    程宗扬连声道:“你歇着!你歇着!”

    忽然他肩背一僵,回头叫道:“你刚才说什么?属下!我干!你答应加入我盘江程氏了?”

    林清浦苦笑道:“林某此时若是请辞,家主可肯放在下离开?”

    “废话!”

    林清浦耸了耸肩:“林某为免被家主灭口,只好如此了。”

    程宗扬仰天大笑,边走边道:“我程氏终于有自己的专职法师了!”

    冯源从远处伸出头来:“老程——你叫我?”

    “叫的就是你!”

    程宗扬笑骂道:“冯大法!都一个多月了,我跟你说的手雷搞出来了吗?”

    “那东西好做,就是太花钱了,一个得好几十个银铢,不划算啊!”

    “明天找老秦,先给你一百金铢,不管响不响,先做一批出来让我看看!”

    “成!公子你就瞧好吧!”

    冯源道:“我们平山宗搞设计是祖传的!”

    “要是被你祖师爷看到你做的东西,非气死不可!”

    临进水榭时,程宗扬看到李师师被自己的笑声惊动,抱着皮夹,讶然朝这边望来。

    程宗扬一时间恶作剧心起,一个箭步掠到李师师面前,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一把揽住她的小蛮腰,朝她的樱唇上亲了一口。

    李师师顿时满面羞窘,竭力推开他,转身跑开。

    “别跑啊,我有正事问你呢!算了算了,明天吧!”

    从江州法阵被破,到殇老头的“八八”变“公公”再到林清浦决定加入程氏,程宗扬半年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笑得下巴几乎都脱了。

    回到水榭楼上,看到赤体伏在榻侧的阮香凝,程宗扬朝她耸翘肥圆的大白屁股上拍了一把,神采飞扬地说道:“凝美人儿,趁主子今天高兴,把你后庭的花荀也开了,好不好!”

    阮香凝娇滴滴道:“好呀,官人。”

    次日清晨,翠微园天香水榭。

    李师师踏进客厅,侧身屈膝微微一福,“家主。”

    “坐。”

    程宗扬道:“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一下光明观堂的事。”

    “家主想知道什么?”

    “嗯,先从光明观堂现在的情况说起吧。”

    “光明观堂在明州……”

    “不是在山里吗?”

    李师师摇头道:“明师私下曾言,所谓深山修行多半是求终南捷径,光明观堂本是济世救人,僻居山中,明哲保身或有之,济世救人则未必。况且光明观堂既然以医术行,多接触病人才能增进医术,因此光明观堂的主堂是设在闹市,病人可以直接入内求诊的。”

    “不对啊,为什么乐明珠乐姑娘是从山上下来的?”

    “光明观堂有内堂、外堂之分,外堂重医术,内堂重修行,因此内堂设在明州东南的苍麓山,由燕师叔传习。奴家资质平常,只入了外堂挂名……”

    程宗扬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了?”

    李师师勉强道:“奴家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如果奴家是内堂,也不至于让父亲求告无门。”

    “光明观堂这事干得确实有点薄情……不说这个了,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去虎翼军,又为什么去了明州?”

    林清浦还没有恢复,暂时无法联络江州,程宗扬很担心宋军趁江州外援断绝的时候全力攻城,因此先找李师师打听一番。

    “光明观堂与宋国曾有约定,每年都派遣弟子往军中行医,今年正轮到奴家去虎翼军。刚到军中不久,奴家就奉命前往江州。”

    李师师犹豫一下,“奴家在江州前线遇到一种未知名的毒物,本来采集了一些,正准备送到堂中检验就接到家中的书信,因此回到临安。”

    程宗扬立刻紧张起来。“你采集的毒物呢?”

    李师师黯然道:“奴家已回不得光明观堂,惟恐那些毒物留着害人,已经一火焚之。”

    程宗扬松了口气。“烧了就好。”

    虽然殇侯的生化毒药践得二五八万,但光明观堂与岳鸟人有过交往,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找出破解之法?

    李师师抬眼道:“除了奴家所在的虎翼军,静塞军、广武军都有光明观堂的师姐,遇到这样的毒物肯定会送到堂中。”

    看来这种病毒流到光明观堂手中已不可避免,程宗扬只好道:“送就送吧,反正那种毒物用过五次就没用了,没有大患。”

    李师师沉默片刻,慢慢道:“家主怎么知道那种毒物的效果?”

    程宗扬一时语塞,然后干笑道:“你忘了我是从江州来的?咱们在路上还见过面呢!我路过战场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点。”

    李师师不再多问,只拿出一本册子。“奴家原以为要问帐目的事,用了一晚的时间,将钱庄的所有兑换纪录全部整理一遍。”

    人家的功课做这么好,不问上几句实在说不过去。程宗扬翻了翻,一边随口道:“有什么有趣的内容吗?”

    “有。”

    李师师道:“奴家整理收回的纸币编号发现,持纸币前来兑换金铢的,九成以上都是发往临安以南区域的,临安以北来兑换的商号很少。”

    “还有这种事?”

    程宗扬听着有些稀奇,“会不会是临安以北的商号来往不便,暂时没有到临安兑换?”

    李师师摇了摇头。“奴家也不知晓其中的原委,但纸币推出不足半个月,只有临安和筠州两处兑换,也许家主说的没错。”

    “月底再看看吧,希望他们不要兑换完,好歹留一点让我周转。”

    “公子。”

    俞子元进来,低声道:“高太尉发脾气了,说他家衙内一连几日不见踪影,想必是被公子带坏,在外面花天酒地,要公子上门解释。”

    程宗扬一看时辰已近午时,立刻知道高俅刚刚下朝。如果不是宋国朝廷有大事发生,他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找自己。

    赶到太尉府,高太尉已经等候多时。程宗扬小心赔了罪,又重重送了一份厚礼,高太尉才容色稍霁,留程宗扬在堂中喝茶。

    当着府里人的面演完戏,高俅屏退家人,直截了当地说道:“朝廷已决意退兵。”

    “太好了!”

    “今晨太乙真宗新任掌教入宫面君,为陛下亲上尊号‘纯一真人’,并献玉球宝册,以及临安的冲天观与江州的太乙宫,作为宫中的祈仙之所。”

    “这是什么意思?”

    程宗扬叫道:“太乙真宗在江州哪来的道观?”

    “太乙真宗道号,‘一’为至尊,除六朝君主王侯,从不授予他人。一旦有此尊号,加上玉球宝册,便可对教内之事发言。至于江州的道观,太乙真宗要建一所,难道你会阻止?”

    还真是这回事,别的不说,就冲着秋小子的面子,自己也不会阻止太乙真宗在江州建观。至于送给宋主多半是场面话,让宋主觉得好歹在江州占了块地,总算没白打一趟。

    程宗扬一瞬间就明白蔺老贼打的主意。自己要他给宋主一个台阶下,他倒好,直接拿个尊号加两座道观献给宋主,不但让宋主能体面撤军,还拉了个盟友——自从王哲一剑叩天之后,宋国与太乙真宗的关系变僵,现在蔺老头借着江州的势,亲自把宋主一方的势力请入教内,在修复关系的同时,也使他在教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这老家伙真有几下子,逼他办事,结果他事情办得漂漂亮亮,里里外外的好处,一点都没落下。

    “这老东西,我真服了他!”

    程宗扬讲了自己的判断,不禁对蔺采泉的手段拍案叫绝。

    “非但如此。”

    高俅对宋国的局势比程宗扬了解更多,“太乙真宗虽是宋国91大宗门,这二十年间与宫内联系最紧密的却是神霄宗,蔺掌教此举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意思。”

    王哲时代,太乙真宗与宋国关系变僵,神霄宗趁势崛起,隐隐有取而代之的势头。蔺采泉这一着既帮了程宗扬的忙,又给自己拉了一个盟友,还对神霄宗形成反制,可谓一石三鸟,滴水不漏。

    “撤军的诏书什么时候能发到江州前线?”

    “以金牌急脚递传送,七日可达。”

    “今天是三月十一,那就是三月十八日。”

    程宗扬道:“太乙真宗的面子真够大——”

    “朝廷财力捉襟见肘,着实打不下去了。”

    高俅道:“今日朝会上,贾师宪仍然一力主战,结果户部的蔡郎中递了份帐目,列了近来的开支,单购粮一项就用去二百万纸币和一百万金铢,合计三百万,几乎占了往年开支的一半,群臣顿时哗然。”

    说到底还是粮战奏效,不显山不露水,就把宋国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太乙真宗只是压垮骆蛇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宗扬心里得意,脸上笑道:“是骂老贾败家吧?”

    高俅摇了摇头。“相反,连陛下都说,若非贾太师推出纸币,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如今青黄不接之际,常平仓无粮可济,国中必出大事。”

    “宋主这是保老贾?”

    “陛下要用钱庄,就不能让贾太师失势。”

    高俅冷冷道:“梁师成危矣。”

    程宗扬对宋国政局的变动不放在心上,只要有宋主和贾师宪的支持,谁得势、谁失势,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干了这么久,今晚能睡个好觉。高太尉,一同去看场鞭赛如何?”

    高俅城府极深的表情中慢慢露出一丝笑意。“正有此意,不过要先解决林冲的事,他在牢里坐了半个多月,也该上路了。”

    “可不是嘛!不过刚才蔺掌教的话,我倒有了另一个主意……”

    程宗扬鲜衣怒马返回翠微园,一路不敢稍作停留。

    剑玉姬的手段,自己已经领教过。因为怕她对云秀峰下手,自己特意搬到梵天寺与云秀峰寸步不离;谁知道她人在临安,落子处却在数千里外的建康,只略施小计就险些让自己和星月湖大营陷入绝境。

    若不是自己一手操纵的经济战超出剑玉姬的认知,这一仗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回想起来,程宗扬暗自庆幸自己选择经济战,把真正的战场放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之中。

    一场粮战把宋国本就虚弱的财政撕得千疮百孔,削弱宋国的战争能力,最终在战场之外逼得宋国退兵。如今不仅解除江州的危机,也把黑魔海出手可能造成的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抛去云氏的麻烦暂时不提,这场由程宗扬一手导演的经济战可以说大获全胜,至少有底气向全力支持他的孟老大复命。

    剑玉姬不动声色地出招之后,再无动作,程宗扬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她就此偃旗息鼓。

    不管是奶妈还是妃子,黑魔海能从宫里弄个活人出来,程宗扬相信高俅和自己交谈的同时,朝议决定撤兵的情报已经放在剑玉姬的案头。无论剑玉姬是继续拉拢自己,还是着手应对星月湖的反击,自己都处于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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