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汉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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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筑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大厅的主体是三十二根铁杉木组成的柱子,正面一排四根,一共八排。那些柱子牢牢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

    高度超过两丈,间距中间略宽,两边略窄。外面用竹子编成篱笆,挂上草席做为墙壁。由于没有足够大的苫席,建筑只在两边苫顶,中间部分的顶部空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光。

    程宗扬抬头望着柱顶:“连大梁都没有,这还能叫房子吗?”

    冯源道:“外面看起来是寒酸了些,但里面还过得去。”

    程宗扬举步入内,只见整个大厅沿着柱子左右两列隔出十二个独立的房间,最后一排被单独隔开,里面架上木梯,做成上下两层的内楼。与外表的简陋不同,厅内的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四周挂着绘满图案的绒幕,张起几重五彩的轻纱,再加上几盏十六瓣的莲花灯,立刻显得华丽起来。

    程宗扬正在査看,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古怪!古怪!卫七少,你们汉国的院子里干嘛要搭座木台子?”

    旁边一个公子哥儿道:“我也是头一次见,莫不是搭了脚手?”

    “我见识不多,”高智商道:“可哪有这么低的脚手?要说是勾栏也没有这种直来直去,还不带栏杆的。”

    程宗扬不禁莞尔,大厅正中两排木柱之间有一座长长的木台,从内楼一直延伸到大厅前端。木台宽及丈许,高度却只有两尺,猛然一看的确让人摸不着头绪。

    那公子拍了拍木料:“这些木材都没有脱过水,虽然铁杉木质地实密坚固,不脱水也能使用,但总不及晒干的耐久。”

    高智商道:“脱水要好几年,先凑合着用吧。咦?师父!师父丨”

    高智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师父!你也在啊!这是城里卫家的七公子!单名一个衡字。这是我师父,盘江程氏的少主,程氏商会的东家。”

    卫衡拱手道:“久仰!久仰!”

    程宗扬有些意外,舞都的豪强对宁成畏如猛虎,连带的对自己也敬而远之,没想到高智商这个冒名的小厮倒和他们先拉上关系。

    程宗扬也笑着拱手,“久仰!”

    高智商道:“卫七少在家里也听说七里坊热闹,今天正好有空,一起来逛逛。师父,咱们这游冶台怎么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那木台程宗扬一看就知道是死丫头的主意,他敢打赌,这丁型台在整个六朝都

    没有。

    程宗扬笑道:“这是游冶台的特色,卫公子若有兴趣不妨观赏一番。”

    卫衡也不客套,抱拳道:“叨扰!”

    冯源进去吩咐几声,随即几名小婢搬来几案、座榻,奉上瓜果酒水。

    汉国平常都是席地跪坐,看到座榻,卫衡不免有些新奇,“这是胡床?

    “这比胡床舒服。”高智商脱了鞋往榻上随意一靠,招呼道:“卫七少,尝尝这酒,临安大内的内府流香!能在舞都喝到可不容易。”

    卫衡结交高智商原本是投石问路,他出身舞都的豪强大族,其实不把这个小厮放在眼里,不过此时看到高智商的作派,虽然其貌不扬,但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番贵气,显然是享受惯的,不禁暗自讶异。

    高智商涎着脸道:“师父,有什么好玩的?”

    程宗扬笑道:“多半是让那些女子走走路吧。”

    “哦……”高智商恍然大悟,其实一点都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吹嘘,一脸自负地说道:“七少,邳家的歌姬你以前见过吧?”

    卫衡微微一笑,“倒是见过一些。”

    “有我们商会调教过,保证和你以前见过的不一样!”高智商转头道:“对吧,师父?”

    程宗扬笑道:“怕是让卫公子见笑了。”

    小婢们斟了酒,奉上瓜果,她们都是邳家的婢女,刚从牢狱出来,一个个余惊未消,好在都是伺候惯的,并不生疏,反而更加小心谨愼。

    程宗扬欠了欠身,“卫公子少坐,我去后面看看。”

    “程少主客气了。”

    程宗扬走到后面的隔间,高智商追上来笑嘻嘻地道:“前日我从太守府里出来,正好遇见他路过,攀谈几句就认识了。我打听过,他是卫家庶子,平常没人管束,是个好游荡的,与城里豪强的子弟大都相熟。”

    难怪卫衡会与高智商结交。汉国嫡庶分明,一般的庶子比起家奴身分也高不了多少。不过这些庶子毕竟出身富贵,平素出没豪门,倒是上上下下都能说得上话。卫家主动让子弟接近他,打的主意不问可知。

    程宗扬怕的是舞都豪强把门一关,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他们肯露头最好不过。冯源道:“要不要我再请些人来?有几个买木料的客人跟我相熟,如今都在城里,多叫几个人也热闹。”

    程宗扬盘算一下,“不能叫太多,有三、四个人就行。游冶台还没开张,今晚只当是请几个好友私下聚聚吧!”

    “成。”冯源答应一声,自去叫人。

    高智商也想走,程宗扬道:“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转转吧。”

    高智商跟着程宗扬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地方还不错,就是住的挤了些。”内楼是台中诸女暂时的栖身处。云如瑶所料不差,除了几个侍妾,愿意来的都是邳家昔日的歌妓。这些女子原本就是邳家豢养来供客人欢娱的玩物,听闻游冶台的衣食用度都比别处高出几等,便有不少人暗暗动了心思。再看到连以往的主母也被打发来接客,这些女子纷纷抛开矜持,雁儿一问便点头应允。愿意到游冶台接客的妓女一共二十四人,再加上十几名婢女都住在内楼,确实拥挤了些。

    两人刚踏入楼内便闻到扑鼻的脂粉香气。听到声音,一个女子从楼里出来,她

    身材高挑,穿着天青色纱衣,宽大的衣袖从肘间垂下,露出两条雪藕般的手臂;衣襟开成心型,酥胸半露,白花花的荡人心魄。

    高智商一看,身体就酥了半边,连口水流出来都未察觉。那女子容貌艳丽,身材饱满,充满成熟而性感的风情。见到高智商的呆样,她眼波一转,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笑容有三分媚艳,倒有九分挑逗。高智商三魂顿时飞了两魂,直勾勾盯着那女子,半晌才喃喃道:“师父,这美人儿是谁?”

    “你紫姐姐的节奴。”

    高智商像被人抽了一记耳光似的清醒过来,立刻擦去口水,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样,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程宗扬道:“我徒儿还嫩着,少施展妳们那些媚术。”

    蛇夫人连忙收起媚态,躬身道:“是。”

    “雁儿呢?”

    “雁儿姑娘不喜欢此地,让奴婢和罂奴在此照看。”

    游冶台毕竟是青楼,雁儿不肯来也可以理解,程宗扬不明白的是瑶丫头的心思

    —她一个豪门千金竟然建了一座青楼,这事如果传扬出去,云家的面子还往哪摆?

    程宗扬心里嘀咕,她不会是打算用这种方法逼哥哥们服软吧?如果眞是这样,瑶丫头只怕是打错主意。凭他对云苍峰和云秀峰的了解,这两人一个外和内刚,一个面冷心热,都不是会受人要挟的性子。云如瑶与他私奔已经突破云家的底线,再摇身一变成为青楼的老鸨,云家知道后非但不可能让步,反目成仇的可能性倒是高到爆表。云如瑶眞要这样败坏云家的名头,只会让兄妹间原有的情分化为乌有,使事态彻底无法收拾。

    程宗扬正是因为放心不下,才赶在游冶台开张之前过来看看。

    蛇夫人看出主人怀着心事,不敢过去撩拨,她挽着高智商的手笑道:“衙内方才是说地方狭窄吗?”

    被主人警告之后,蛇夫人不敢再施展媚术。她妆容依旧,但眉眼间少了那番惊心动魄的媚态,在高智商面前像个温和的大姐姐一样亲切近人。

    高智商长出一口气,顿时轻松起来,笑嘻嘻地道:“我是怕蛇姐姐这样的美人

    儿被挤坏了。”

    “好个油嘴的小子。”蛇夫人笑道:“这游冶台的房间都是紫妈妈和瑶夫人安排好的。你瞧,外面有十二间绣阁,将来游冶台的十二金钗每人一间,名为金钗阁。剩下的两人一间住在内楼,算不得挤。”

    “什么十二金钗?”

    蛇夫人笑道:“这是瑶夫人的主意,等游冶台开张,便从楼里的姑娘中间选出十二个最受客人磷爱的美人儿,号称十二金钗。到时不仅自己住一间大房,享受锦衣玉食,还有小婢服侍,比起小姐也不差。”

    说话间,三人上了楼,中间一处大厅内聚着十几名花枝招展的女子。见到两名男子过来,那些女子眉眼含春,有意无意流露出几分挑逗。当日这些女子蓬头囚衣,程宗扬没看出什么好,此时从头到脚妆饰一新,一个个亮丽夺目,确实有几分姿色。

    柱子边跪着一个女子,她乌亮的发丝挽成偏在一旁的堕马髻,白皙的面孔精心妆扮过,眉枝如画,只是这会儿双手抬起,头顶扶着一只茶盏,身子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穿着丹红衫子的罂粟女在她面前,见到程宗扬进来便屈膝道:“主人。”

    程宗扬认出那女子是邳家的少夫人,“怎么回事?”“小桃红在楼里跟人争吵,奴婢教她规矩。”

    “小桃红?”

    罂粟女笑道‘^“是瑶夫人给她起的新名字。”

    程宗扬不记得那位少夫人原来叫什么,但她出身名门,名字总不会差,如今换成“小桃红”,顿时显得风尘味十足。

    蛇夫人喝斥道:“贱婢!还不见过主子?”

    那女子难堪地侧过脸,低声道:“老爷。”

    程宗扬懒得问她们为何争吵,吩咐一句:“伺候好衙内。”然后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便看到一条小白狗,牠四肢伏地,身体微微后蹲,耳朵和尾巴竖得高高的,气势汹汹地盯着他,喉咙发出狺狺的状声,充满威胁。

    程宗扬脚一勾,把小贱狗扫地出门,然后砰的关上门。

    “就知道妳在这里。”

    “别吵……”小紫神情专注地拿着铜镊,把一个细如米粒的零件装进机括,喀的一声轻响,那个零件立刻旋转起来。

    “都说聪明人能一心两用,一边做饭,一边还不耽误生孩子—妳不能分一半心思跟我说说话?”

    “大笨瓜。”

    “搞什么飞机?”

    程宗扬凑过来,突然大叫一声:“干!眞的能飞啊?”小紫合上机括,那个拇指大的物体像金龟子一样飞起来,在空中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程宗扬一脸惊愕,小紫却不满地皱了皱鼻尖:“还不行。”她一把抓住那个物体,指尖轻巧跳动着,片刻间,那个物体就被拆成一堆细小的零件。

    小紫专心致志地调整部件,双眼亮晶晶的,不时闪动起异样的光芒。程宗扬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不舍得离开,只好在一旁三心二意地等着。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程宗扬皱了皱眉,起身出去。

    “怎么回事?”

    罂粟女道:“赛玉坠,就是邳家那小姐,要从楼上跳下去寻死,幸好被衙内拦住。”

    程宗扬一阵火大,她要眞想死早在牢里死,何必等到这会儿来闹?

    蛇夫人也道:“客人已经来了。”

    程宗扬道:“虽然来的只是卫家一个庶子,但舞都的豪强都看着咱们。不安分的先捆起来,免得出乱子。给瑶姑娘帮忙的是妳们两个?”

    “是。”

    “一会儿谁去下面?”

    蛇夫人道:“是奴婢。”

    “罂奴,看好她们,想死可以,别打扰旁人,明白了吗?”

    罂粟女面露难色:“瑶夫人有差事交给奴婢。”

    “高智商!”程宗扬吩咐道:“你看着她们。”

    “我?”高智商一脸愕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怎么?跟着你哈大叔白练了?”

    高智商一挺胸,“是!”

    “别让客人等得太久,妳们去吧。”

    两名侍奴领命退下,带着歌妓陆续离开,不多时便人去楼空。

    第三章

    夜色已至,厅中灯光次第亮起。游冶台顶部没有完全封顶,通风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厅内轻纱飘舞,上风处放着两只熏炉,炉中香气四溢,如兰似麝,衬着如水的月光,宛如仙境。

    玻璃在六朝并不罕见,台中的灯盏上都加了玻璃罩,淡黄的光焰在风中微微摇曳,隔着浅绿的玻璃,透出水晶一样的光泽。

    厅中的客人除了卫衡,还有三名前来购买木材的宾客,其中一名是来自晴州的商贾,另两名是诸发负责采办的家臣。他们都见惯豪门的富贵,游冶台的陈设虽然精致,但算不上精奇,只是对那座木台颇觉好奇。

    程宗扬与众人见了礼,寒暄几句。两名家臣都是汉国诸侯门下,前来购买铁杉木时与冯源和高智商等人打过交道。如今邳家犯事,山间的采伐已经停止,两人只好在舞都停留,等候复工。七里坊虽然热闹,但终究刚开张,连间象样的客栈都没有,他们都住在驿馆,这次是冯源专门把他们请来。

    那名商贾倒是住在坊内,他没有文书,只能在客栈落脚。七里坊一建成,他就搬过来,这时含笑起身拱手道:“鄙姓程,单名一个郑字。”

    程宗扬心里嘀咕:这位也姓程?不会是我的哪位老祖宗吧?

    “久仰!久仰!”程宗扬客套几句,笑道:“游冶台要到明日才开张,几位都是我们七里坊的好友,今晚才特意请诸位来看看,如果有哪里不妥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开业之前小范围的私下聚会,显然是把几人当成朋友。几人都觉得面上有光,笑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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