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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敢问杜兄,那书生身边可有人同行?”
杜怀想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那书生孤身上路,并未看到有人同行。”
“杜兄还记得有谁?若能相告一二,彭某感激不尽。”
“别的……”
杜怀沉吟起来。
程宗扬在旁提醒道:“是不是有一个老头?”
“老头?有!”
杜怀想了起来。
“他是不是姓严?”
“姓严?”
杜怀摇头道:“我不知道。”
程宗扬笑道:“想来杜兄是拳师,对教书先生没什么兴趣。”
“教书先生?”
杜怀大摇其头,“是个拉琴的。对了,还有个女人。”
“女人?”
彭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讶色。
杜怀道:“那个拉琴的老头过来讨钱,被她旁边的男人踢了一跟头,连琴都 摔坏了,若不是一个疤脸少年扶住,只怕要摔个半死。”
“那女人是哪里的?镇上的吗?”
杜怀抓了抓脑袋,“这我可不知道了。”
彭辰换了话题,“店里住了多少人,杜兄还记得吗?”
“住满了。”
杜怀说道:“我到的晚,只剩了通铺。”
“那女人住的上房?”
“反正她没在通铺,”
杜怀嘿嘿一笑,“多半住的上房,好接客。”
“是妓女?”
杜怀道:“那女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哪儿有女人住脚店的?”
“只有一个女人?”
杜怀肯定地说道:“住店的就她一个。”
“你说她还跟着一个男人?”
杜怀迟疑了一下,“我记不清了。”
彭辰站起身,“打扰了。杜兄弟他日若是路过颖川,薛大侠一定亲自出面道 谢。”
杜怀咧开嘴,“客气!客气!哎,明日便是婚宴,今晚我和彭兄弟、程兄弟 好好喝一场!”
彭辰笑道:“我等还要回去禀告薛大侠,改日再来打搅,告辞!”
……
“姓杜的没说实话啊。”
程宗扬道:“我瞧着他说的不尽不实,像是藏着什 么不肯说出来。”
卢景也有同感,说道:“能问出这些已经不错了。再问下去,他起了戒心反 而不妙。”
“往好里说呢,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这十二人里面,有一个女人,其余十一个 都是男人——是男是女总算分清楚了。”
“还有一个老人,一个少年。”
“郁奉文、杜怀,还有妓女和至少一个嫖客。加上拉琴的老人,脸上有疤的 少年。”
程宗扬抚掌道:“不错不错,已经有一半了!”
相比于刚刚接手此事时的一片空白,如今的收获已经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可寻找的难度没有丝毫降低,反而更显得棘手。
马车上带着鸽笼,卢景用炭条写下“石崤杜怀”,然后把纸条卷好,塞进鸽 足下系的铜管中,抬手放飞。
昨日接到飞鸽传书,颖阳侯那位门客连夜送来五百金铢,包括找到郁奉文的 余款二百金铢,还有预付下一个人的三百金铢。两日工夫,就拿到了八百金铢, 这生意着实做的。不过程宗扬也明白,如果换成自己,恐怕最初的三百金铢这会 儿就该原样奉还了。
卢景看着鸽子飞走的方向,摸着下巴道:“在邙山啊。”
时间紧迫,两人没有在石崤停留,问完话便赶返洛都。
程宗扬道:“卢五哥,你不会是要把洛都的青楼都找一遍吧?”
卢景摸出一把蚕豆,蹲在车厢的角落里慢慢吃着,半晌没有言语。最后他拍 了拍手,对车外道:“到上汤停一下。”
驾车的仍是蒋安世,虽然他也化了妆,用的车马也与鹏翼社无关,但毕竟跟 着跑了两天,若有人留意,只怕会看出不妥。因此到了上汤,两人便让他先返回 洛都,自己在镇上寻找。
卢景扮作嫖客,来找以前相好的妓女,在上汤询问了一遭,结果没有得到任 何线索。只打听出孙老头老实怕事,从不敢沾惹麻烦,店里即便有女子,也只会 是路过的,至于是什么来历,就无从知晓了。
天色已晚,折腾了两天卢景却毫无倦色,他赶到长兴脚店,在满是灰烬的火 场里踱着步。
“一间上房住的是妓女和一名嫖客。郁奉文、杜怀、拉琴的老头睡的通铺, 如果疤脸的少年单独住一间上房,那么就是十一个人,通铺还有五个人。”
“脚夫!”
程宗扬道:“既然是脚店,住的肯定是脚夫。”
卢景点了点头,“不错。”
“那我们去找脚夫啊。”
“洛都九市——单是有名号的就有九个,其余还有金市、直市、槐市……在 市中谋生的脚夫不下万人,想找几个脚夫,那才是大海捞针一样。”
程宗扬吓了一跳,“这么多?”
之所以能在槐市找到郁奉文,好歹是因为得知他背了五张琴,又是远来的书 生,很可能会到槐市贩卖,这些脚夫可全无线索。
两人静默下来,卢景白眼望天,像入定一样想着什么。程宗扬在烧焦的火场 中漫无目的地看来看去,试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线索到这里似乎已经彻底 中断,但程宗扬实在是不甘心。如果一开始就什么都找不到也就罢了,可已经知 道有一名妓女当日曾经在这里停留,却无从入手,那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虎头!”
卢景双眼忽然一翻,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程宗扬一脸愕然。
“那书生说起要成亲的拳师,又提到肩上好大一个虎头,我原以为说的一个 人,”
卢景飞快地说道:“但杜怀肩上分明没有虎头!郁奉文提到的是当时在场 的另外一个人,一个在堂上赌钱的,肩上刺着虎头的汉子!”
程宗扬道:“是洛都的游侠豪士?”
“不!肩刺猛虎,在脚店博戏,九成是当地的地痞!”
卢景再去镇上打听,很快得到消息,邻近的下汤有个绰号坐地虎的地痞,时 常到镇上来往,他肩上便刺着一只虎头!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程宗扬摩拳擦掌,“揪他出来!郁书生和杜拳师不 好下手,一个地痞有什么客气的?他要不肯说,直接往死里打!”
卢景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毫不含糊地说道:“先礼后兵!”
……
一条粗壮的汉子席地而坐,他光着膀子,胸口黑乎乎一片巴掌大的护心毛, 捧着一只油腻的猪肩啃得不亦乐乎,在他肩头,一只刺青的虎头随着肌肉的动作 不住晃动,彷佛在发出低沉的吼叫。
坐地虎模样虽然凶恶,却不难打发,卢景找到他时,这位坐地虎刚在赌场上 输得干干净净,见着两人带的酒肉,就像饿狼一般,接过来便吃。只是坐地虎开 口便给了两人兜头一桶凉水,“初九那天?没有!我没在孙老头的脚店过夜!”
坐地虎拿起酒碗仰脖猛灌几口,抹着嘴巴道:“我那天是到孙老头的脚店去 过。不过赌了几把便走了。”
那个自称刘四的瘦削汉子给他斟了碗酒,笑道:“虎哥别逗我了。有赌钱的 地方,虎哥还会舍得走?”
坐地虎瞪了他一眼,“我骗你作甚?那晚有贵人来,占了上堂。店里又都住 满了,我不走难道在院子里蹲一夜?”
有贵人来?不对啊!程宗扬心里叫道:颖阳侯不是说自己是路过时听到有人 说话,根本没进院子吗?怎么坐地虎说有贵人进来,连上堂都占了?
刘四笑道:“哪里来的贵人连虎哥的面子都不给?是富平侯家,还是朝中哪 位大将军大司马?”
“我说不准。不过气派大着呢,”
坐地虎狠狠啃了口肉,含糊说道:“别的 不说,就那辆车,随便掰下来一块,够你吃一两年的。”
刘四惊愕地说道:“既然是这等贵人,为何会去孙老头的脚店?”
“我哪里晓得?”
坐地虎道:“那些护卫都凶恶得很,一进来就把不相干的 人都赶了出去。”
刘四不着边际地说笑几句,然后转过话题,“别人不知晓,我刘四可清楚, 不管上汤还是下汤,能跟虎哥赌艺相提并论的,不超过一只手!不知道那天是哪 位好汉有胆子敢跟虎哥赌钱?”
“啥好汉?”
坐地虎不屑地说道:“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虎爷随随便便 就赢了他几百钱。要不是有人来,非把他赢干净不可!”
“吃软饭的小白脸?怎么会住脚店呢?”
“谁知道呢?”
“那小白脸是哪里人?”
“不晓得。”
刘四又帮他斟满酒,笑嘻嘻道:“那小子倒是走运,若再赌下去,说不定连 老婆都输给虎哥了。”
坐地虎啐了一口,“哪里是老婆?是那小白脸带来的姘头。以为打扮成良家 虎爷会看不出来?不就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小贱人?”
那刘四来了兴趣,欠过身道:“难道是青楼的粉头?”
“指定错不了。”
坐地虎道:“那小贱人光脚穿着木屐,拿着条绣花帕子, 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绣的什么花?”
“虎爷哪儿认识什么花啊?那小贱人一直闹着要回去,让虎爷赌钱都赌不安 生。”
“回哪里?”
“不知道。”
“当日店里有多少客人?”
“这谁知道?”
“后来呢?”
“后来我哪儿知道?”
“刚才说虎爷被他们请出去?”
“哦,你说那个——后来那些护卫就把我赶出去,关了大门。”
“为什么关大门?”
“这我咋知道?”
程宗扬听出来了,坐地虎不是推拖,实在是一问三不知。像他那样的赌棍, 一进赌场,眼里就只有滴溜溜乱转的骰子,耳里就只有骰子落盅的脆响,旁的半 点都不放在心上,比郁奉文还不如,白费了两人花钱买来的酒食。
从坐地虎住处出来,程宗扬一肚子郁闷,“什么坐地虎?简直又聋又瞎。”
卢景抹了抹黏在唇上的小胡子,“他如果没说错,那女子就在镇上。”
“为什么?”
“当时已经入夜,可那女子『一直闹着要回去』——若非住在近处,哪里能 回去?”
“那女子是镇上的妓女?”
“若是镇上的妓女,哪里要到脚店住宿?”
“可她住在镇上,又怎么不是镇上的妓女?”
“只有一种可能——那女子并非妓女,而是游女。”
妓女与游女仅一字之差,做的生意也大致相同,却是两种不同的身份。妓女 有官妓、私妓,共同点是都没有人身自由。游女则是无拘无束,打个比方,更像 是干的援助交际。
第五章
折腾一圈,回到上汤已经是半夜。按照程宗扬的经验,在六朝能够秉烛夜游 的都不是穷人,一般平民夜生活基本等于零,这时辰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卢景却表示,现在正是游女的好时候。
“找搞援交的小妹?这事儿我在行啊!”
程宗扬整了整衣物,从袖中摸出柄大红洒金的折扇,“刷”的打开,摆出一 副玉树临风的架式,活似西门大官人。
卢景看得直翻白眼,“你这在宋国还能蒙点事,汉国你一个男人,出门不带 剑,带把花哩胡梢的扇子,男人的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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